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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高彬缓缓从刑讯室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灯光很暗，将他疲惫的身影拉的很长。

    回到办公室，他躺在椅子上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，嘴里叼着的烟斗火点随着呼吸闪烁。

    上次的细菌战，高彬就觉的不大对劲。

    太顺了。

    一切巧合、顺利的天衣无缝。

    如今从赖文宾口中得知真相，高彬惊的脊梁骨都发凉，干这行数十年了，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。

    这次行动由日本人直接策划，警察厅知道内情的，只有两位厅长、自己、鲁明等几人知道。

    最有嫌疑的周乙是被监控的很死，不大可能传递消息。

    鲁明、刘魁本身也在监控之中，同时，他们跟了自己很多年。

    鲁明是利欲熏心的小人。

    刘魁是莽夫。

    而且行动前是封了城的，城内也有电波监控车二十四小时巡逻。

    就算那个内鬼想往山上发电报也没有合适的条件。

    更别提山上电台接收能力很弱。

    这点从那个兰姐让张平钧冒死往山上送信就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要能实现电报通畅，他们不会冒这个险。

    鸽子传信就更不稳定了。

    这些情况涩谷三郎和宪兵司令部早早考虑在内，这也是他们对行动结果如此自信的原因。

    那么问题来了。

    既然山下没有传递消息的即时性和效率，是谁精准递送了情报，而且还让红票在短时间内实施了一系列完美的瞒天过海计划？

    答案只有一个，上山的人。

    上山的人有三个。

    小董、任长春不知内情。

    唯一一个知道这批药被注入了毒素的，就是自己的侄子洪智有。

    如此说来，智有是……红票？

    或者说，他卖山货卖到脑子进水，居然敢给山上的人通风报信。

    无论是哪一种，这件事一旦被日本人知道，都将是灾难性的。

    尤其是涩谷三郎，他一定会把借题发挥。

    不管智有背后有谁，光特高课、保安局、宪兵队等杂七杂八的讯问就能把人活活折磨死。

    不行，必须在日本人知道之前，把赖文宾给处理了。

    高彬刚要给老涂打电话。

    就听到外边传来杂乱、急促的军靴踩踏声，只见宪兵队的村上队长领着几个宪兵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高彬头皮发麻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
    他连忙起身迎到了门口：“村上队长，这么晚了有事吗？”

    “高彬君，你还在就好，我得到确切消息，你们抓捕了红票满洲省委特派员，我现在要求你立即把人移交宪兵队。”村上队长道。

    “村上队长，人是我们特务科抓的，好多细节还没审查明白，要不明天审讯完了再移交？”高彬笑问。

    “不了。

    “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，高科长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村上根本不容反对，带着人直接去了刑讯室把人提走了。

    高彬没有反对。

    目送宪兵押着赖文宾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高科长，刑讯室的椅子太硬了，现在看来我可以换个更舒服点的地方睡觉了。”错身时，赖文宾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痕，冷冷道。

    “祝你好梦。”高彬微笑点头。

    他没有阻止村上。

    一是阻止不了。

    二是他怕表现过了会引起赖文宾和日本人的警惕。

    目前来看，赖文宾应该还不知道上山的人中有自己侄子，否则他不可能会把这个情报抖露出来。

    回到办公室。

    高彬第一时间去了通讯班。

    值班的人见他满脸杀人怒意，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：“高，高科长。”

    “立即给我查查，一个小时内警察厅谁给宪兵队打电话了。”高彬沉声道。

    值班员立即查询，很快回复：“高科长，一个小时内警察厅没有往外打的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高彬背着手，回到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砰！

    他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掌，眼里杀意如火，从牙缝里蹦出冰冷的声音：

    “好你们这对狗男女，搞到老子头上来了。

    “吃双份！

    “哼！”

    旋即，他双手撑在桌上，双目阴晴不定的闪烁着，陷入了思索之中。

    李红不知道上山名单。

    但老邱一定知道。

    他此刻或许正跟李红在一起。

    不是李红就是老邱给宪兵队通风报信。

    原因只有一个，把智有拖下水，让老高家绝后。

    以报复自己当年拿他家人要挟老邱夫妇叛变之仇。

    老邱啊老邱。

    临走了，你还要捅我一刀。

    够狠啊！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宪兵队。

    村上正亲自安排了宴席。

    “你会说日语吗？”他问对面的赖文宾。

    “会一点。”赖文宾点头。

    “高彬此刻一定很郁闷，他没想到李红也为我做事，是李红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，她说你知道很多重要情报。

    “可以肯定的是，宪兵队给你的钱一定比高彬多。

    “请。”

    村上抬手道。

    “谢谢村上队长，说来挺奇怪的，我说了一件事，高彬君的眼神很不对，我看的出来他似乎想杀了我。”赖文宾道。

    “哦，说来听听。”村上大感兴趣。

    赖文宾于是把抗联的事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就看到村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，旋即变成了恐惧、愤怒、不安。

    再渐渐被杀意笼罩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翌日清晨。

    洪智有从车上走了下来，正好遇到周乙。

    “哎，不知怎么回事，我今天眼皮跳的厉害。”洪智有夹着公文包，边走边道。

    “老家人都说左眼跳财，右眼跳灾，看来你又要发财了。”周乙边走边道。

    “我是右眼皮跳的厉害。”洪智有道。

    周乙愣了愣，笑道：“别当真，这都是迷信。”

    两人刚到警察厅，高彬的助理警务小李正在回廊踱步，见到洪智有他赶紧道：“洪股长，科长要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叔叔今天来的这么早？”洪智有看了下手表。

    他一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过来擦桌子。

    “他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。”小李不敢多言。

    到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见到高彬，洪智有吓了一跳，叔叔满脸阴霾，双目通红，旁边的烟灰缸里满是烟灰，显然是一宿没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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