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凌晨一点。 翠香楼的后巷,死寂无声。 彭虎坐在驾驶座上,车窗摇下一条缝,冰冷的夜风灌进来,却吹不散他指间那点猩红的火星。 他耐心地抽着烟,目光像钉子一样,钉在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上。 片刻。 窗户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道黑影探出头,朝车子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。 彭虎将烟头弹出窗外,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。 后边一辆车车门打开,四个手下悄无声息地下来。 他们两人一组,各自搀扶着一个“人”。 那“人”头上扣着一顶破旧的圆帽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身体直直被架着,像是喝醉了酒的嫖客。 后门的位置,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悄然开启。 几人搀着尸体悄摸运上了楼上二乙、二丙两间上房。 没过多久,那几个手下快步走了出来。 彭虎早已在街檐边的阴影里等着了。 他从怀里摸出一沓崭新的钞票,数也没数,直接分成四份: “老四,最近哈尔滨风声会很紧,你们几个先找地方躲一阵子。” 被称作老四的青年接过钱,却没有立刻揣起来。 他看着彭虎,眼神里没有半分拿到钱的喜悦,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: “虎哥,您放心,弟兄们心里有数,知道是吃谁家的饭,端谁家的碗。” 他的声音很低,却字字清晰。 “打从跟了小洪爷,我们家里上到老人看病抓药,下到孩子念书的学费,甚至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姐妹吃饭的营生,哪一样不是小洪爷费心关照的? “去年我爹七十大寿,小洪爷还亲自上门,给老头子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寿宴。” 老四的眼眶微微发红。 “这份恩情,比天大,比海深。我们弟兄几个,拿命都还不清。 “真要是有哪天折了,我麻四死就死了,绝不会皱一下眉头,更不会辜负小洪爷和虎哥你。” 旁边一个汉子也重重点头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没错,虎哥放心,咱们魁门出来的人,没有孬种。” “对,没有孬种!” 其他人纷纷附和。 彭虎看着他们,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。 他点了点头: “嗯。 “兄弟们辛苦了,注意安全。” …… 翌日清晨。 “啊!死人啦!” 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,从翠香楼二楼的窗户里传了出来。 上午八点。 哈尔滨警察厅。 高彬叼着烟斗刚踏进大厅,就被人迎面堵住了。 是鲁明。 他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,一副死了亲妈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高彬,欲言又止。 高彬心猛地往下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。 他停下脚步,压低了声音:“出事了?” 鲁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点了点头。 “是的,科长。 “刚刚接到道里警署的电话,翠香楼里……死了两个人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:“正是程斌和张希若。” “轰!” 高彬顿觉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。 他狠狠地咬住了烟斗的木柄,牙关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。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,他强忍着抽鲁明的冲动,抬起手指着鲁明的鼻子: “我怎么跟你交代的? “我让你把他们当亲爹一样供着!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们! “你现在告诉我,他们怎么会跑到翠香楼去了? “他们是长了翅膀,自己飞过去的吗?” 鲁明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,脸上满是郁闷和委屈: “科长,这真不赖我啊。 “我昨天晚上带着小李他们亲自过去了。可那两个孙子,他们信不过我,变着法的轰弟兄们!” 说着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急忙从公文包里掏出微型录音机,按下了播放键。 “您听。” 录音机里,立刻传出了吱吱啦啦的电流声,以及几段清晰的对话。 “……二位,确定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吗?” “没错,请吧。” “好。二位,好自为之。” 高彬听着录音机里传出的对话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 他摆了摆手,示意鲁明关掉。 “你好大的本事啊。” 高彬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:“出门办差,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。” 鲁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 “科长,我这不是被逼得没辙了吗?” “这俩人跟防贼一样防着咱们,我要是不留一手,万一真出了事,咱们就是跳进松花江也洗不清啊。” 高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:“哎,你让我说你什么好。”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 “走吧,去现场看看。” …… 一路无话。 汽车疾驰,很快便抵达了翠香楼。 楼外早已被拉上了警戒线,宪兵队和附近警署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,穿着各色制服的人进进出出,气氛紧张。 高彬的车一到,人群立刻自觉让出一条通道。 一个穿着宪兵队制服的日本军官快步迎了上来,是武田。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花哨旗袍、浑身珠光宝气的半老徐娘,正是这翠香楼的老鸨,王翠香。 “高科长。” 武田介绍:“她就是这里的老板,王翠香。” 高彬瞥了那女人一眼,“怎么回事?” 王翠香立刻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用手帕按着眼角。 “高科长,我也不知道啊! “昨晚上家里有点事,我没在楼里。 “今天一大早,楼里的姑娘催客人退房,敲了半天门没人应,伙计把门撞开,就……就发现了那两人。 “分别在楼上的二乙、二丙房。” 高彬一边听,一边迈步朝楼里走去:“你这里,来客不登记吗?” 王翠香跟在后边,亦步亦趋地解释道: “哟,科长您是不知道,我们这晚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。” “上半夜还好,都有登记。 “可到了下半夜,要是有空出来的房,一般就不走那套程序了,客人给钱,伙计就直接领上去了。” 鲁明跟在一旁,斜眼看着她:“那总有陪他们的姑娘吧?” 王翠香立刻一拍大腿,满脸的为难: “有啊!怎么没有! “可干我们这行的,您也知道,哪天不是被客人灌得五迷三道? “我刚才问过那俩姑娘,她们也说不清啊! “一个说陪着喝了会儿酒,客人就把她打发走了。另一个说好像是陪了,又好像没陪,记不太得了。哎,反正是乱七八糟,说不清楚。” 一行人很快上了二楼。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脂粉、酒精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气味。 高彬先走进了二乙房间。 程斌直挺挺地躺在凌乱的床上。 他的胸口是一个碗口大的血洞,里面的心脏早已不知所踪。 在他尸身上,还覆盖着一块被血浸透的白布,上面用血写着四个狰狞的大字。 叛徒必诛。 高彬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,转身走向隔壁的二丙房。 里面的情景如出一辙。 张希若同样被开膛破肚,死状凄惨。 第(1/3)页